柳长河越说越激动，仿佛已看到了家族覆灭的惨状：
“他此来，就是石家军的先锋！”
“目的是里应外合，图谋我柳家百年基业，甚至要抄我们的家，灭我们的族！”
“爹！你胡说！快放了林风！”柳...
夜风穿庙，吹得残烛将熄。朱梦醒站在荒庙门口，衣袍猎猎，眼中映着星河如刀，割裂长空。
石飞火的残魂渐渐黯淡，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。“你要进藏经阁第七层，便需龙符或三品官印。”他低语，“可你既非朝臣，也无靠山，硬闯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朱梦醒握紧拳头，火焰在掌心一闪而逝，“但我还有另一条路??黑市。”
石飞火微微一怔。
“西北三十六寨，七十二坊，皆有通往皇城地脉的密道。那些被朝廷通缉的‘颠佬’，才是真正掌握地下命脉的人。”朱梦醒嘴角扬起一丝冷笑，“他们不讲规矩，不信正统，只信实力与利益。我要混进去，成为他们中的一员。”
“你疯了？”石飞火声音微颤，“那些人是江湖弃子，杀人越货、食人骨髓都不稀奇！你若入其道，便再难回头！”
“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。”朱梦醒转身望向他，目光如炬，“父亲冤死，母亲自焚，全家血染刑场。我活下来不是为了苟且偷生，而是为了掀开那块盖住真相的棺板。哪怕堕入地狱，我也要走下去。”
石飞火久久不语，终是轻叹一声：“罢了……你本就是炎狱血脉的继承者，天生不属于人间秩序。或许，这条路才是你的归宿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的身影已如烟消散，唯有一缕火种飘入朱梦醒心口，化作一点赤芒，静静燃烧。
***
三日后，边陲小镇“鬼牙集”。
此地地处三不管地带，隶属大乾、北狄、西羌交界，历来是亡命之徒的避风港。镇上无衙门，无律法，唯有三大势力掌控生死：赌坊“血骰堂”、妓馆“胭脂窟”、以及掌控地下情报网的“舌奴行”。
朱梦醒换了一身粗布短打，脸上涂满褐泥，伪装成一名流窜江湖的散修。他手持一枚刻有蛇形纹的铜牌??那是从一名死去的盗墓贼身上搜来的“引路符”，据说是进入舌奴行接头点的凭证。
夜幕降临，镇东一座破败戏台前，锣鼓喧天，却无人看戏。台上傀儡舞动，线丝缠绕如蛛网，每一根都连着一个死囚的神经。这是“舌奴行”的入门试炼：观傀儡戏，不动声色者，方可见主事人。
朱梦醒盘膝而坐，目光平静。傀儡演的是《忠臣赴死》，讲的正是当年朱烈阳被诬陷通敌、押赴市曹的故事。戏中文官慷慨陈词，武将怒发冲冠，最后头颅落地，鲜血喷洒在雪白宣纸上，竟凝成一幅地图??赫然是藏经阁内部结构！
他瞳孔微缩，却面不改色。
三个时辰过去，其他人或哭或笑，或癫狂嘶吼，纷纷被淘汰。唯有朱梦醒始终静坐如山。
戏终，鼓停，傀儡尽数崩解，化为灰烬。
一道沙哑女声从幕后传来：“你，进来。”
朱梦醒起身，穿过帷幕，走入地道。尽头是一间密室，烛光摇曳，坐着一名蒙面女子，身披紫鳞斗篷，手中把玩着一根细长银针，针尖滴着黑血。
“你知道刚才那出戏的意思吗？”她问。
“知道。”朱梦醒直视她双眼，“你们在等一个人，一个能破解藏经阁机关、又有理由深入其中的人。而我，正是你们要找的钥匙。”
女子轻笑：“好胆识。但钥匙也有真假之分。若你是朝廷鹰犬，此刻已毒发身亡。”她指了指他方才坐过的椅子底部，“那上面涂了‘忘忧涎’，唯有心中毫无执念之人不受影响。你没中毒，说明你心里有恨，且极深。”
“家仇。”朱梦醒坦然道，“朱烈阳之子，朱梦醒。”
女子猛然抬头，面纱微颤。
“三年前，你父亲曾托人送来一份密档副本，藏于‘九曲黄泉道’第三转折处。因局势突变，未能取出。我们一直在等一个血脉相连之人去取它。”她缓缓摘下面纱，露出一张苍白却熟悉的面容??竟是当年府中一名失踪婢女，小蝉！
“小蝉姐？你还活着！”朱梦醒震惊。
“我装死逃过抄斩，被舌奴行所救。”她冷冷看着他，“你以为寇平只截了一份密档？错了。你父早料到会有此劫，亲手誊写三份，分别藏于不同势力手中。一份落入寇平之手，一份毁于战火，最后一份……就在黄泉道。”
朱梦醒心头巨震。原来父亲早已布局，只为留下一线昭雪之机！
“但黄泉道已封三十年。”小蝉沉声道，“那里曾是前朝皇陵秘道，后因地脉暴动塌陷，成了‘颠佬’们的葬身之地。每隔十年，才有一次开启的机会??就在七日后，月蚀之时。”
“我去。”朱梦醒毫不犹豫。
“你可知里面有什么？”小蝉冷笑，“不只是机关毒阵，更有‘活尸潮’。那是前朝帝王以万人献祭炼制的守陵死士，不死不灭，专噬活人精魄。百年前曾有一支千人军队闯入，三天后只剩一人爬出，嘴里不断重复一句话：‘他们在下面吃时间。’”
朱梦醒沉默片刻，忽然笑了：“我已经死过一次了。再死一次，又能怎样？”
小蝉盯着他良久，终于点头：“好。我会给你三样东西：一张黄泉图、一瓶‘断息丸’、还有一枚‘唤灵哨’。哨声一起，若有旧魂残念尚存，便会回应你。”
她递过包裹，又低声叮嘱：“记住，无论看到什么，听到什么，都别回头。黄泉道最怕的不是怪物，而是记忆。”
***
七日后，月蚀之夜。
天地昏暗，群星隐匿。位于西北荒漠深处的“裂穹岭”突然震动，一道巨大裂缝缓缓张开，如同大地睁开的眼睛。腥风扑面，夹杂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。
朱梦醒服下断息丸，气息全无，心跳近乎停滞。他手持火把，踏入深渊。
阶梯蜿蜒向下，两侧石壁上雕刻着无数人脸，每一张都在无声呐喊。空气越来越冷，耳边开始响起低语??
“梦醒……回来吧……”
是他母亲的声音。
“孩子，别往前走了……爹对不起你……”
是他父亲的哀鸣。
朱梦醒咬破舌尖，强迫自己清醒。他知道，这是黄泉道的精神侵蚀，专攻人心最脆弱之处。
深入三百丈后，通道骤然开阔，出现一座巨大地下宫殿。殿前立碑，上书：“永宁帝寝宫，擅入者魂归幽冥。”
宫殿四周遍布骸骨，大多保持着奔跑姿态，显然死于逃亡途中。朱梦醒小心翼翼前行，忽然脚下一滑，踩到了什么东西。
低头一看，是一具半腐的尸体，胸口插着一块玉牌，正是他父亲的名字！
他跪地颤抖，伸手欲取玉牌，却不料尸体猛然睁眼，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：“别……碰……它……”
朱梦醒猛地后退，只见那尸体缓缓坐起，皮肤脱落，露出森森白骨，竟还能说话：“他们是……假的……所有记忆……都是陷阱……快走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整具尸体炸成黑雾，化作一只乌鸦扑向他面门！
朱梦醒挥拳燃火，将其焚尽。可就在这刹那，地面剧烈震颤，数百具棺材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，盖子纷纷掀开，爬出浑身裹着绷带的尸兵??双目赤红，口中衔着青铜铃铛，正是传说中的“活尸潮”！
他拔腿狂奔，冲入寝宫正殿。身后尸群如潮水般涌来，脚步声如雷贯耳。
殿内中央，悬浮着一座水晶棺，内中躺着一具身穿龙袍的干尸，双手交叉置于胸前，掌心压着一本黑色册子??正是那份密档副本！
朱梦醒冲上前去，刚要伸手，忽听头顶传来笑声：“哈哈哈……终于有人来了……”
抬头望去，只见穹顶之上倒挂着数十具尸体，皆是当年未能逃脱的探宝者。他们的舌头被钉在石缝中，形成一张巨大的“人舌阵”，正由中央一具特别庞大的尸体主导发声。
“我们吃了太多时间，已经忘了自己是谁……”那尸体缓缓睁开眼，“但还记得一件事??谁取走密档，谁就得留下命来陪我们！”
话音落下，整个宫殿机关启动。地板翻转，露出万丈深渊；墙壁射出淬毒弩箭；天花板降下绞索铁网，尽数扑向朱梦醒。
千钧一发之际，他掏出唤灵哨，用力一吹！
哨声尖锐刺耳，穿透空间。刹那间，整座宫殿陷入死寂。
然后，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：“儿子……是你吗？”
朱梦醒泪流满面：“爹……是我……”
“听着，我没多少时间。”朱烈阳的残魂浮现虚影，挡在他身前，“这份密档关系重大，一旦离棺，就会触发‘血咒封印’，引来冥族感应。你必须用炎狱之血激活它，才能真正打开。”
“怎么激活？”
“割腕，滴血于册。”朱烈阳看着他，眼中满是痛惜，“但这会彻底唤醒你体内的血脉，届时，夜魇必能感知到你。你将不再是普通人，而是成为冥族复苏的钥匙。”
“我不在乎。”朱梦醒抽出短刃，毫不犹豫划破手腕，鲜血洒落密档。
黑册吸血，瞬间泛起猩红光芒，封印解开。内容显现：
【清党勾结北狄，密谋三年内发动政变，扶持傀儡皇帝登基。主谋：寇平。执行者：文若、柳元贞、苏怀恩。资金来源：西域商会。兵力部署：十二卫中有五卫已被渗透……】
更令人震惊的是，末尾竟附有一道圣旨影印??皇帝亲笔写下：“若清党功成，许其三分天下。”
朱梦醒浑身冰冷。
原来，连皇帝都在纵容这场阴谋！他根本不是被蒙蔽，而是默许！因为他知道，只要两党相争，皇权就能稳如泰山！
“这世上，没有正义。”朱烈阳叹息，“只有权力的游戏。而你，现在已是棋子，也是破局之人。”
话音渐弱，残魂即将消散。
“爹！”朱梦醒悲呼，“我该怎么办？”
“活下去。”朱烈阳最后微笑，“让真相……烧穿这黑暗的天。”
身影散去，同时，宫殿剧烈震颤，活尸潮再度逼近。而天空之上，一道漆黑裂隙悄然浮现，隐约可见一只倒悬的眼瞳正在睁开??
夜魇，已察觉血脉觉醒。
朱梦醒抓起密档，转身狂奔。身后尸群咆哮，舌阵嘶吼，整座黄泉道开始崩塌。
他拼尽全力冲出地表，恰逢月蚀结束，第一缕晨光照下。他仰面躺倒，喘息不止，手中紧握密档，如同握住一把烧红的刀。
他知道，从此刻起，他不再是单纯的复仇者。
他是风暴的起点，是谎言的终结者，是那个敢于撕开龙袍、直视帝王心脏的逆命者。
***
数日后，京城风云暗涌。
一名神秘人物出现在各大黑市，以重金收购“龙符拓印”、“禁军轮值表”、“皇城水道图”。有人认出，那人左臂有火焰纹，眼神如狼。
与此同时，藏经阁守卫接连暴毙，死状诡异??全身血液蒸发，皮肤焦黑如炭，似被无形之火烧尽。
宫中，老太监匆匆步入密殿：“陛下，藏经阁第七层……出现异常能量波动，疑似有人闯入记录未登记的区域。”
皇帝正在擦拭那枚青铜铃铛，闻言只是淡淡一笑：“让他进去吧。”
“可万一他找到不该看的东西……”
“那就让他看。”皇帝抬眸，眼中寒光乍现，“有些人，只有亲眼看见深渊，才会明白??所谓真相，不过是强者编织的谎言。”
铃声再响，回荡在深宫之中，宛如丧钟初鸣。
而在千里之外的某座荒山上，朱梦醒展开密档，点燃篝火。
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，也照亮了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焰。
“寇平……皇帝……还有你，夜魇。”他低声说道，“游戏，才刚刚开始。”
风卷残叶，火光跳跃，仿佛回应他的誓言。
远处，一轮血月悄然升起，悬于天际，预示着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，已然启程。